《基督徒辅导员医疗问题参考指南》第十四章:双相情感障碍(躁郁症)——医学及《圣经》观点
对圣经辅导员而言,双相情感障碍(Bipolar Disorder)这一非常重要的精神障碍诊断已然不陌生,甚至是老相识了。在1980年,《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第三次修订后不久,前来寻求辅导的被诊断为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人数明显增加。这可以归因于第三版中对诊断标准的更改:以前被描述为躁狂抑郁症(manic depression)的诊断,现在变成了双相情感障碍1型、双相情感障碍2型,以及其他几种变体。①
由于诊断标准的改变,越来越多正在接受抑郁症治疗(但却没有得到改善)的患者,越来越容易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因此,也有越来越多被贴上了双相情感障碍标签的人前来寻求圣经辅导的帮助,他们有时甚至会认为双相情感障碍正是他们如此在痛苦中挣扎的根本原因。因此,正确且充分地了解这些诊断是非常重要的,可使我们在辅导过程中以符合《圣经》的方式给予怜悯并作出回应。由于大多数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的人要么是1型,要么是2型,所以让我们先通过两个案例研究,来看看这两种诊断之间的相似之处和不同之处都有哪些。
双相情感障碍1型
某天深夜,乔治(George)先去了当地医院的急诊室,然后又来到了我的圣经辅导办公室。②他之所以去医院急诊室,是因为他的家人非常担心他,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并且每当有人愿意放慢脚步,陪在他的身边听他说话时,乔治就会不停地谈论一桩能让他迅速致富的“大生意”!他认为这是一生中难得的机会,任何愿意与他一起投资的人都会发大财。
事实上,他的家人是从上一次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时开始注意到他异样的举动的。就餐结束时,乔治居然给餐馆留下了100美元的小费,这让他的家人感到很惊讶,因为原本10美元的小费就已经很慷慨了。而当一个外地的亲戚打电话给他的家人,问乔治怎么能负担得起包一辆加长型豪华轿车来接他去看足球比赛时,他的家人都意识到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根据他家人的说法,他目前只是在一家咖啡店做兼职,而他却买了他根本就买不起的衣服,因为他说他需要为了把生意做好而穿得体面一些。
最终,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把他带到了当地医院的急诊室,希望医院能帮助乔治,让他不要再挥霍无度。急诊室里的医生和社会工作者对他表现出来的行为表示担忧,并安排他住进了医院的精神科病房,至少在那里,他和他那早已空空如也的钱包是安全的。并且至少在接下来的7天里,他不能做任何交易,不能花钱,也不能做出其他“灾难性”的决定。
乔治是一名基督徒。当他不是处在那种极度狂热躁动的状态中时,他还真是一个非常可靠、稳定的教会成员。他每天都会读经祷告。但是,当他进入那种无法自控地过度消费的状态时,他就几乎不再出现在教会里了。
当我看到乔治时,他又开始能在晚上安稳睡觉了。而且,与住院前相比,话说得不多,语速也变慢了。他正在服用的药物能帮助他在晚上安稳睡觉,但他对药物引起的副作用不是很满意。
乔治随后接受了一次彻底全面的医学检查,结果并没有发现其他原因导致了乔治的思维紊乱和幻觉(但他确实有过相关的病史)。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之前至少有两次,他也曾有过这种连续几天都无法入睡的情况。他的思绪会狂奔,很难专注于任何事物。当他的思绪开始变得飘忽不定时,有时他会想出一些关于创业或投资的想法,他认为这样会使他极速发财。然后他就会肆无忌惮地花钱(刷信用卡,花他现在没有的钱)。在其中一次的发作中,乔治几天都没有合眼睡觉,他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
这些“发作”的情况往往会导致乔治失去工作,就像这次一样。他背上了巨额债务,因为他的那些所谓的“大生意”肯定实现不了。也正因如此,他的家人开始急切地寻求帮助。他们知道,当乔治规律睡觉和保持理性的时候,他是一个非常有趣且很好相处的人。但如果他开始兴奋异常并睡眠减少时,他的家人就知道——离乔治彻底失控,只剩下时间问题。
通常在“癫狂发作”后,会出现持续数周的“低沉”情绪。很难说这到底是为什么,但他的家人们深信他患有某种“无法抑制的购物悔恨症”。乔治和他的家人们都希望我能够为他们提供帮助,让他们能够理解他疯狂的情绪波动和不稳定的行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把乔治的情况归类为一种精神障碍的诊断其实并不难。如果根据《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乔治患的就是双相情感障碍1型。
双相情感障碍2型
埃莉诺(Eleanor)有着与乔治完全不同的经历。与乔治不同,她并不会经历连续几天不睡觉的时期,也没有被某种要做“大生意”的宏伟想法所困扰,更没有沉溺于过度消费中,以上这些“症状”她都没有。她不是在急诊室里被诊断为双向情感障碍的,而是在她的初级保健医生的办公室里得到了这一诊断。
几年来,埃莉诺一直在应对着一种中等程度的忧郁症。但在她的生活中,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错或特别对的事情。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她刚刚和她长期交往的男朋友分手。具体情况是,她想要一枚戒指(即想要进入婚姻),而她的前男友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婚姻困住,于是两人分手了。她目前又交往了一个男生,但这个家伙似乎也还没有兴趣要长期投入到他们的关系中。这让她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悲伤感。最后,在一次例行去医院检查的过程中,她主动提出了自己这种持续悲伤的情绪问题。医生在她的体检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随后建议她去做个系列血液检测,来看看她的情绪是否有任何生理上的解释。
然而在复诊时,她的医生向她解释说,她的血检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然后,这名医生邀请埃莉诺填写了一份纸笔测验(抑郁症自评量表),以帮助她探索悲伤情绪背后的原因。这份量表显示,埃莉诺属于中度抑郁。她曾在电视广告中看到过有关抑郁症的讨论和可用的药物。由于测试的结果显示她有中度抑郁,她随即问她的医生说吃药是否可以帮助她感觉更好一些。她的医生表示同意,认为服用药物会对她有所帮助,她于是带着药物样品③和处方离开了医生办公室,医生所开的药正是她在广告中看到的那个药。
服药几个星期后,药物似乎起到了作用,埃莉诺认为她已经找到了应对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情绪问题的办法。一开始,药物似乎确实能提升她的情绪,但就在几个月后,她似乎变得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她虽不会情绪低落,但与此同时,她似乎也丧失了任何情绪高涨的感受。于是她又去找了她的医生,并询问医生有关一种全药的具体信息(她又是在电视上看到这种新药的)。
这种新药属于非典型抗精神病药物。同时这些药物也被宣传为一线抗抑郁药物的补充药。关于这种药,她的医生认为她最好寻求精神科医生的建议,并把她转介了过去。埃莉诺也同意该医生的转诊建议,并预约了一位精神科医生。
在与精神科医生的约诊中,埃莉诺向其解释了她的情况和症状并回答了该医生提出的一些问题。约在一小时后,埃莉诺被要求填写另外一份精神障碍的测验量表。这位精神科医生随后解释说,根据她所完成的量表的情况,她并没有通常意义上的那种抑郁症。相反,她符合双相情感障碍2型的诊断标准。然后,这名精神科医生告诉她,这种诊断很可能是一个终身的问题,并建议她开始服用一种 “情绪稳定剂”药物。
和乔治一样,埃莉诺也承认基督是她的主,并相信神使祂从死里复活。而且当她情绪并没有那么低落时,她会定期参加教会聚会。
双相情感障碍的基本医学背景和治疗方法
乔治和埃莉诺代表了绝大多数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BPD)的患者。双相情感障碍1型和2型的共同点是抑郁发作。
要满足双相情感障碍1型的诊断标准,除了抑郁发作外,乔治还必须有以下的体验或行为:在持续至少1周的时间内,几乎每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有明显异常的、持续性的高涨、扩张或心境易激惹,或异常的、持续性的活动增多或精力旺盛(或如果住院治疗,则可短于1周)。乔治符合住院治疗的标准。
除此以外,他至少还需要表现出以下症状中的四种症状,并达到显著的程度,与平常相比行为表现有明显的变化:④
- 自尊心膨胀或夸大。
- 睡眠的需求减少(例如,仅仅睡了3小时,就感到休息好了)。
- 比平时更健谈或有持续讲话的压力感。
- 意念飘忽或主观感受到思维奔逸。
- 自我报告或被观察到的随境转移(即,注意力太容易被不重要或无关的外界刺激所吸引)。
- 有目标的活动增多(工作或上学时的社交,或性活动)或精神运动性激越(即,无目的、无目标的活动)。
- 过度地参与那些结果痛苦可能性高的活动(例如,无节制的购物,轻率的性行为,愚蠢的商业投资)。
这种心境障碍严重到足以导致显著的社交或职业功能的损害,或必须住院以防止伤害自己或他人,或存在精神病性特征。这种发作不能归因于某种物质(例如,滥用的毒品、药物、其他治疗)的生理效应或其他躯体疾病。
因为乔治出现了睡眠较少、有夸大的想法、无节制的购物、注意力分散和愚蠢的商业投资等行为,这些都符合双相情感障碍1型的诊断标准。他的家人反馈说,当他服药的时候,他似乎表现得很好。但当他停止服药时,很快就会再次陷入之前的景况中。
双相情感障碍2型的诊断标准与1型的较为相似,但达到诊断标准的门槛要低得多。与乔治一样,埃莉诺需要经历《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所定义的抑郁症。她还需要有一个被称为轻躁狂的发作期,这与乔治所经历的躁狂期相似,但没有那么严重。埃莉诺只有四天看起来有点像躁狂症,也没有像乔治的躁狂有那么大的破坏性。轻躁狂的发作还没有严重到会对生活或工作造成明显的损害,也不需要住院治疗。但如果涉及到任何精神病性的特征,那么根据定义,这种发作就属于躁狂发作,而不是轻躁狂发作了。
双相情感障碍2型的诊断标准的最后一段描述非常重要。描述里提到说:
由抗抑郁治疗(例如,药物、电抽搐疗法)引起的完整的轻躁狂发作,持续存在的全部症状超过了该治疗的生理效应,这对于轻躁狂发作而言是足够的证据。然而,需要谨慎的是,一项或两项症状(尤其是使用抗抑郁药物后出现的易激惹的增加、急躁或激动)不足以做出轻躁狂发作的诊断,也不足以说明个体有双相的素质。⑤
我想这段话的重点是,如果前来寻求帮助的被辅导者正在服用抗抑郁药,而且似乎表现出了符合双相情感障碍诊断标准的症状,那我就必须要帮助被辅导者确定——这些症状是否是由药物作用引起的。虽然这是主治医生的职责,但我们可以合情合理地问任何被贴上了双相情感障碍2型标签的被辅导者这一系列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个诊断的?”“当时你正在服用什么药物?”当然了,我们这么问不是要让我们的被辅导者产生任何的疑虑,比如“我是否应该继续服药”,或是直接给他/她我们的建议,而是帮助被辅导者思考——是否需要与给他/她开处方的医生沟通一下,以弄清他/她所得到的诊断是否合理。
事实上,双相情感障碍1型和2型的诊断标准都很主观。并没有像咽喉炎或糖尿病那样可以有验证诊断是否准确的检测方法。当然,缺乏检验方法并不意味着某种疾病过程不存在。有多种医学诊断,比如偏头痛,我们对其病因、发病过程或生物标志物就缺乏充分的了解。还比如,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并没有非常充分地理解恶性贫血这种疾病,直到后来才发现,这种疾病是由于缺乏维生素B12引起的。
由于无法验证诊断的可靠性,我们很可能会对某种疾病错误诊断或过度诊断。尤其对双相情感障碍2型来说更是如此,因为伴随着1型出现的显著躁狂发作更具特征性。一旦某位临床医生之前诊断过1型,那么之后再次遇到1型的时候就会很熟悉地识别出来。另一方面,双相情感障碍2型及其特征性的轻躁狂很容易与当前任何一种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SRIs,抗抑郁类药物)的副作用相混淆。这些都有可能导致双相情感障碍2型被误诊和过度诊断的问题。
埃莉诺的情况看起来似乎符合双相情感障碍2型的诊断标准,但我们也必须考虑到她正在服用抗抑郁药。她确实有一段时间感觉好了一些,但她也变得更容易分心和健谈。往往在这些时候,她能完成更多的工作,但她确实也花了很多钱,这些花销很可能会成为她信用卡里的一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还清的债务。但在这些时候,她的朋友都认为她看起来好多了。
物质滥用与双相情感障碍
现在,许多国家越来越关注滥用成瘾性阿片类药物、兴奋类药物和大麻的问题。⑥所有这些药物都可能会对那些容易出现类躁狂症状的个体产生不良影响。其中任何一种药物的副作用都可能会“模仿”躁狂症的症状,甚至与躁狂症的诊断标准相吻合。也许最重要的一个现象是经常使用大麻和精神病性症状之间的联系。⑦美国国家精神卫生研究所(the 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就指出,经常使用大麻的人出现精神病症状和幻觉的风险是不使用此物质的人的五倍。我曾经也护理过一些人,他们在每天使用大麻后都出现了类似躁狂症的症状。因此在辅导那些有躁狂症或精神病史的人的时候,充分了解他们过去使用过的药物或毒品应该是信息收集的一个重要部分。
适用于双相情感障碍1型和2型的药物治疗方案
由于我既是一名执业医师同时又是一名圣经辅导员,我经常被问及对药物治疗在处理双相情感障碍1型或2型患者中的作用有何看法。作为一名圣经辅导员,我的回答是,是否要因为这样的诊断而服药,这是一个有关“基督徒的自由”的问题(罗14;林前8)。事实上,《圣经》有关这个问题的描述并不多。因此,基督徒有权在《圣经》规定的范围内做出自己的选择,但要充分考虑他们的选择将带给他人什么样的影响。
尤其是双相情感障碍1型的情况,对于那些已经多次出现躁狂发作的人来说,可能服用或继续服用药物将使他们得到最好的帮助,因为药物可能会减少他们未来躁狂发作的可能性以及由躁狂发作而带来的困扰。关于这个主题更深入的讨论,请参阅我的这本书《好心情,坏心情: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的帮助和盼望》(Good Mood, Bad Mood: Help and Hope for Depression and Bipolar Disorder),⑧特别是这本书的最后两章。
然而,作为一名医生,我想说我们都应该花好每一笔治病买药的钱。患者应该与他们的医生充分讨论任何一种药物可能产生的益处以及他们对药物的副作用的担忧,然后再就是否服用这种药物做出明智的选择。
在我参加“信心教会”(Faith Church)圣经辅导事工的二十五年里,我们从未教导圣经辅导员要鼓励他们的辅导对象停药或改变药物处方。相反,我们会教导圣经辅导员,(如果有需要的话)要让被辅导者去找给他们开药的医生进行探讨。除非你是一名有执照且有处方权的专业医生,否则关于被辅导者的用药问题,你就不应该提出任何建议。事实上,如果你真这样做了,你可能会面临非常严重的法律危险。因此,除非你的辅导对象刚好是你的病人,而且你有资格开具处方,否则的话,你只能让病人去找给他们开处方的医生谈谈,让你的辅导对象把你的疑虑和担忧告诉他/她的医生。
请记住,圣经辅导的目标不是要让所有的辅导对象都停止服用药物。我们的目标是分享《圣经》原则,帮助他们实现成长和改变,并以他们的生命来荣耀神。我们的工作不是行医。我们的使命是根据《圣经》真理为他们提供辅导,并将《圣经》中的盼望带给他们。
圣经辅导的应对方法
我的一位非常有智慧的朋友曾对我说,对于像双相情感障碍和精神分裂症这样的诊断,在决定如何对待和辅导带着这些标签的人的时候,我们需要非常谨慎。他说,一方面我们要充分考虑他们的挣扎是否可能有一些疾病的成因;另一方面,我们也要避免把每一种问题行为都归类为某种疾病,而这两者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稍不留意,我们可能会发现自己变得像约伯的朋友们一样——试图在每一个困难的背后找到某种罪的行为。或者我们可能会忽视所做的选择对情绪带来的影响,从而错误地认为所有的情绪问题都是由一些生物学的原因引起的。作为圣经辅导员,我们应该努力避免陷入这两种极端。
然而就双相情感障碍这一情况来说,我们很有可能会跌入到这两种陷阱中。那么,我们该如何避免呢?首先,我们要对双相情感障碍1型和2型之间的区别有一个很好的理解,这会对我们的辅导有很大帮助。根据被辅导者得到的诊断不同,辅导的进路和内容可能也会非常不同。
尽管在科学上不一定是这样的,但如果你过去曾见过符合躁狂症诊断标准的亲人或被辅导者,那么将来再次识别出这种精神障碍就不会太难。医学界人士越来越一致地将双相情感障碍描述成一个连续谱,该谱系中最明确的一端是躁狂症。正如我在其他地方所写的那样,双相情感障碍1型似乎有一个生理性的病因,而2型的生物性原因似乎不太明确,但目前大多数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的类型都是2型。⑨
鉴于如今人们很容易就被诊断为抑郁症以及接受相应的药物治疗,因此有可能被贴上双相情感障碍2型标签的人只是因为在生活中遭受了重大损失而产生了一些悲伤的情绪(这种悲伤是很正常的),再加上抗抑郁药物的副作用,所以不难理解双相情感障碍2型的标签是如何被错误地贴在了一些人的身上。
多年来,我一直教导我的学生这四个原则,我想这四个原则可以帮助我们,让我们知道该如何与《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中的那些诊断进行互动。第一条是,我永远不会把《圣经》明确称之为罪的事物称为疾病。用司布真(Spurgeon)的话来说:“不要给那些丑恶的罪行起什么漂亮的名字,不管你怎么称呼它们,它们都还是那么臭气熏天。”⑩比如我就不会把长期犯奸淫的人称为性成瘾者。
第二条原则是,除非《圣经》明确称其为罪,否则我不会轻易称其为罪。比如我不会把我的喜好强加到别人身上,就好像我的喜好具有某种从《圣经》而来的分量一样,凡是与我的喜好不符的事物都是“有罪的”。这包括我们对音乐、电影、舞蹈、纸牌游戏、衣服和其他许多事情的分歧。也包括幻觉,即产生幻觉并不一定是罪,除非这个人有罪地使用了可导致幻觉的物质(比如毒品)。
第三条原则是,我们应该始终致力于寻找病理或细胞层面的变化,以解释个体功能性的改变。这需要查看医学资料或与有相关知识的医学专家进行讨论。我们可以一边收集信息,一边思考:这些医学文献对引起我们所看到之问题的原因是怎么说的?
第四条原则有助于我区分不同的诊断,即通过给可用的医学证据的“品质”进行评分,来评估目前的这个问题是否是一种医学疾病。我会从“A”到“F”进行评分。“A”表示我对此问题的医学信息的可靠性几乎没有任何怀疑;“B”表示我认为信息是真实的,但仍有怀疑的空间;“C”意味着我认为这个信息非常有趣,但可能正确也可能错误;“D”到“F”则表示着我对信息中所说内容的可靠程度几乎没有任何信心。比如,咽喉炎这一疾病的医学信息可以得到“A”,糖尿病也可以得到“A”。
而目前关于双相情感障碍作为一种医学疾病的证据,仅限于护理这些患者的医生的观察和一些遗传性的研究。因此,我会给这样的医学证据打“C”,毕竟护理那些患有躁狂症患者的医生的观察确实有相当的分量。而且遗传研究确实也表明,那些近亲得过躁狂症的人,患双相情感障碍1型或躁狂症的风险会增加。关于双相情感障碍1型的病因,这些文献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结论,但它确实支持了这一点:所观察到的症状(比如躁狂)确实是有其生理原因的。⑪
而支持双相情感障碍2型是一种医学疾病的文献材料则没有什么说服力。⑫似乎如果当初能更加精准地做出诊断,那么有越来越多的人被贴上双相情感障碍2型标签的问题也就得到了解决。因为那些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2型的人很可能是正在接受抑郁症的治疗并经历着抗抑郁药物所带来的副作用的人。在我从事辅导的过程中,我发现大多数人最初被诊断为抑郁症,是因为他们那时正在经历着正常的悲伤(因经历了生命中的一些损失而引起的悲伤情绪)。随后,他们又接受了药物治疗,而药物治疗给他们带来的副作用要远比他们得到的帮助更多。对于像他们这样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重要且不可替代的人、事或物的人,迫切需要听到《圣经》所带来的盼望。⑬
怜悯向审判夸胜
那么当一种医学诊断没有达到A级或F级的科学证据时,我们应该如何处理?如果《圣经》没有明确的声明,我们又该如何为那个被诊断出此病的人提供辅导?我想雅各书2章12至13节能给我们一些帮助:“你们既然要按使人自由的律法受审判,就该照这律法说话行事。因为那不怜悯人的,也要受无怜悯的审判;怜悯原是向审判夸胜。”
当我们确实无法确定某件事情时,我们不应该试图让《圣经》说一些它原本没有说过的话。同时,我们也不应该让不够明确的医学证据说得太多。放射科的医生们很喜欢用这句话来为他们的检测报告辩解,那就是:“没有证据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因此,在缺乏明确方向的情况下,我们应该不要妄下判断,而是要充满怜悯地给那些正在挣扎痛苦的人一次“质疑的机会”。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怜悯就能向审判夸胜了。门徒们在约翰福音9章2节向主提出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是关于那个生来就瞎眼的人的,他们问道:“拉比,这人生来是瞎眼的,是谁犯了罪?是这人呢?是他父母呢?”耶稣回答说:“都不是。”
这个生来就瞎眼的人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就是为了在耶稣医治他的时候,归荣耀给神。门徒们急于将他的苦难归咎于罪,但他们大错特错了。当我们接近那些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1型和2型的人时,我们也应该非常小心,避免犯同样的错误,不要说那些我们并不知道或不确定的内容。
对行为的责任
对乔治来说,有一个问题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那就是他的双相情感障碍是否可以为他的行为开脱。我想我们中任何一个做过一段时间辅导的人都应该有过类似的经历,即某人宣称他们之所以做了某事,是因为他们患有某种精神障碍,而且正是因为他们有这样的精神障碍,所以他们应该可以对自己的行为“免责”。
虽然可以想象得到,双相情感障碍1型确实可能会使个人更轻易地花销或犯下性方面的罪,但这种“障碍”并不会直接导致他们这样做。乔治花钱完全是他自己的责任。雅各就非常清楚地描述了我们在罪中作出的选择是从何而来的:
你们中间的争战斗殴是从哪里来的呢?不是从你们百体中战斗之私欲来的吗?你们贪恋,还是得不着;你们杀害嫉妒,又斗殴争战,也不能得。你们得不着,是因为你们不求。你们求也得不着,是因为你们妄求,要浪费在你们的宴乐中。(雅4:1-3)
当我就这个主题进行教学时,我会问我的学生这个问题:“乔治需要对他的罪负责吗?他的罪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我的学生们几乎总是回答说:“是的,他需要为他所犯的罪负责,而且这些罪来自他的内心。”正如我的一个朋友经常说的那样:“我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当我们辅导那些在躁狂期跌入罪中的人时,我们最好能记住使徒保罗写给加拉太教会的话:
弟兄们,若有人偶然被过犯所胜,你们属灵的人就当用温柔的心把他挽回过来;又当自己小心,恐怕也被引诱。你们各人的重担要互相担当,如此,就完全了基督的律法。(加6:1-2)
这可不是一个自以为是、道貌岸然地企图抓住别人的错误和把柄的游戏,而是一个弟兄或姊妹向另一个经常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并伤害他人的人伸出援手。这需要谦卑,以及真实地爱那些迷失了的羊。
对于那些知道自己在躁狂期都做了些什么的人来说,如果能在辅导中鼓励他们为自己所犯的罪承担起责任,这可能会让他/她得到更多的帮助。要在及时认罪悔改以及寻求神的饶恕中找到平安,神会白白赐给我们恩典,并饶恕我们的罪(约一1:9)。若有机会,要解决别人向你怀怨的情况(太5:23-24)。还要带着盼望,修复受损的关系(弗4:32)。
避免辅导诊断
在过去20年的圣经辅导教学中,我经常告诉我的学生,我们辅导的不是某个精神障碍的标签,而是带着问题到我们这里寻求辅导的人。因此,我们不应该把乔治看成是一个双相情感障碍患者,而应该把他看成是一个面临着一些医疗方面的挑战的人,这个挑战让他的生活变得异常复杂。他需要基于《圣经》的辅导,以处理他选择做出的行为所带来的后果。他肯定也需要在基督里的弟兄姊妹们能站在他身边,帮助他实现成长和改变。而且他很有可能需要持续接受医疗护理和药物治疗。
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当我们的辅导对象或朋友表现出明显的躁狂症状时,身为圣经辅导员的我们应该怎么做?当我们的辅导对象表现出一些怪异的行为、情绪和想法时,我们需要思考几个重要的问题。首先,我们需要判断这个被辅导者是否需要去当地医院的急诊室就诊,以确定这些怪异的行为是否有医学方面的原因。我们无法在本章中罗列出所有的原因,但如果你的辅导对象出现了幻觉,比如听到或看到了别人没有听到或看到的东西,那他们就需要立即进行全面的医学检查。
如果我们的辅导对象正在接受有关有双相情感障碍1型的治疗,并且有躁狂症的病史,如果他们表达出了妄想的想法,那就需要问他们:“你确实相信这些想法是真实的吗?”如果他们告诉你他们确实相信,并且说:“神已经告诉了我凭空发财的秘诀,如果你和我一起投资,那我们都会成为百万富翁!”那么听我说,千万不要把你的银行卡递给他们。相反的,立即给他们的医生打电话,安排他们就诊。
作为一名治疗过复发性躁狂症患者的医生,我知道当某人的躁狂症发生时,他/她的家人、朋友和教会里的弟兄姊妹可以给他/她提供一些帮助。来自家人的支持对于避免躁狂发作和随之而来的后果至关重要。我曾与一些病人的家属合作过,这些病人希望能把他们的药量减到最低。但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的家人开始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躁狂症的症状,那他们就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会调整他们的药量以减少症状。
在躁狂发作期间,患者的家人和教会都有机会陪伴在这个人的身边,鼓励他们避免去做那些以后肯定会后悔的行为。如果他在一个小组或团契中,并且这个小组了解他/她的问题,而且愿意花时间陪伴着他/她一起渡过难关,这对他/她而言将会是极大的帮助。正如保罗对加拉太人说的:“你们各人的重担要互相担当,如此,就完全了基督的律法” (加6:2)。
埃莉诺的情况则有些不同。她不符合双相情感障碍1型的诊断标准,她的“轻躁狂”症状可能是由于她所服用的抗抑郁药引起的。对她的辅导应着重于处理她在生命中经历的损失,这些损失可能导致了她的悲伤情绪。最重要的是帮助她摆脱“损失恢复模式”(见第五章),并引导她转而开始渴望以自己的生命来荣耀神,甚至超过她的呼吸。
给辅导员的一句话
你目前的信息收集过程是否能为你提供所需要的信息,以帮助一个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的被辅导者吗?如果不能,你要如何改进?
你是否与一位医生建立起了联系,以便在遇到一些困难案例的时候可以与他展开讨论?你是否提前征求了被辅导者的同意书(书面形式),即同意让你与他们的医生讨论他们的案例?当你的被辅导者面临困境时,这些方面的准备都是有用的。
给被辅导者的一句话
对于那些必须长期应对慢性医疗所带来的挑战的人来说,《圣经》给我们提供了极大的盼望。虽然良好的健康状况总是我们追求的目标,但对于任何生活在疾病中的人来说,他们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在他们应对疾病的过程中荣耀神。其实转念想想看,神给了我们何等的机会,让我们在作为病人的生活中来“做成我们得救的工夫”(腓2:12)!
附录:
① 大卫·希里(David Healy), 《最新的躁狂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The Latest Mania: Selling Bipolar Disorder,” )《PLoS医学杂志》(PLoS Medicine)3, no. 4 (2006年4月11日): 6, https://doi.org/10.1371/journal.pmed.0030185.
② 本章中讨论的所有患者都是多个案例的综合,仅用于说明目的;他们并不代表任何特定个人或其受保护的健康信息。
③ 译者注:当医生为患者开处方时,有时会给患者一些药物样品,让他们先尝试一下,以确定药物是否有效并观察是否有不良反应。
④ 后续的描述是从《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中的标准压缩而来的。完整的诊断标准列表可以在这里找到:《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第五版 (Washington, DC: 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2013), 124.
⑤ 《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第五版, 第125页。
⑥ 《美国主要物质使用和心理健康指标:来自2019年全国药物使用和健康调查的结果》(“Key Substance Use and Mental Health Indicators in the United States: Results from the 2019 National Survey on Drug Use and Health,”)15, https://www.samhsa.gov/data/sites/default/files/reports/rpt29393/2019NSDUHFFRPDFWHTML/2019NSDUH FFR090120.htm.
⑦《国家药物滥用研究所杂志》(National Institute on Drug Abuse), 《使用大麻和精神疾病之间有联系吗?》(“Is There a Link Between Marijuana Use and Psychiatric Disorders?”)2021年4月13日, https://nida. nih.gov/publications/research-reports/marijuana/there-link-between-marijuana-use -psychiatric-disorders.
⑧ 小查尔斯·霍奇斯(Charles Hodges), 《好心情,坏心情: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的帮助和盼望》(Good Mood, Bad Mood: Help and Hope for Depression and Bipolar Disorder) (Wapwallopen, PA: Shepherd Press, 2013).
⑨ 小查尔斯·霍奇斯(Charles Hodges), 《好心情,坏心情: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的帮助和盼望》(Good Mood, Bad Mood: Help and Hope for Depression and Bipolar Disorder), 171–172页。
⑩ 查尔斯·海顿·司布真(Charles Haddon Spurgeon), 《4月7日晚,诗篇51:14》(“Evening, April 7, Psalm 51:14,” ),选自《早晚: 每日阅读》(Morning and Evening: Daily Readings),基督教经典空灵图书馆(Christian Classics Ethereal Library), https://ccel.org/ccel/spurgeon/morneve/ morneve.
⑪ “双相障碍的发病机制尚不清楚。病因可能涉及生物学、心理学和社会因素”, 结论基于杰弗里·斯托瓦尔(Jeffrey Stovall), 保罗·凯克(Paul Keck)和大卫·所罗门(David Solomon)合著, 《成年人双相情感障碍: 流行病学和发病机制》(“Bipolar Disorder in Adults: Epidemiology and Pathogenesis,”),UpToDate, 2022年7月14日访问, https://www.uptodate.com/contents/bipolar-disorder-in-adults -epidemiology-and-pathogenesis.
⑫ 杰弗里·斯托瓦尔(Jeffrey Stovall), 保罗·凯克(Paul Keck)和大卫·所罗门(David Solomon)合著, 《成年人双相情感障碍: 流行病学和发病机制》(“Bipolar Disorder in Adults: Epidemiology and Pathogenesis,”)
⑬ 艾伦·霍维茨(Alan Horwitz)和杰罗姆·韦克菲尔德(Jerome Wakefield), 《悲伤的丧失:精神病学如何将正常的悲伤转变为抑郁症》(The Loss of Sadness: How Psychiatry Transformed Normal Sorrow into Depressive Disorder)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7),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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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小查尔斯·霍奇斯博士(Charles Hodges)是一名家庭医生,也是“盼望异象”(Vision of Hope)机构的执行主任,该机构为女性提供住院治疗(印第安纳州拉斐特市信心教会的一项事工),他也是ACBC的督导(Fellow)。他毕业于印第安纳大学,获得历史学学士学位,也从印第安纳大学医学院毕业。他拥有全科医学证书,是美国家庭医生协会(American Academy of Family Physicians)的会员。他还持有美国自由大学(Liberty University)圣经辅导硕士学位和宗教学硕士学位。他是印第安纳州的一名持证婚姻家庭治疗师,(参与)著作有《好心情坏心情:抑郁和双相情感障碍的帮助与盼望》 (Good Mood Bad Mood: Help and Hope for Depression and Bipolar Disorder),《关爱孩子的灵魂》(Caring for the Souls of Children),《基督徒辅导员的医学案头参考》(The Christian Counselor's Medical Desk Reference)。
译者简介
小白老师,美南浸信会圣经辅导硕士,上海师范大学应用心理学硕士,美国圣经辅导员认证协会(ACBC)认证辅导员。小白老师专注于以圣经为基础,对心理学和心理咨询进行分辨和评析,对青少年辅导也很有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