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智慧地辅导一个被指控施虐（家暴）的人？

人们已经认识到，家庭暴力在自称为基督徒的人当中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而教会和辅导员常常没有在保护受害者、追究施虐者责任方面做得足够好。近年来，已经有许多很好的资料帮助我们识别一些带有罪性的压迫模式，并帮助那些身处危险中的人获得安全。①

在本文中，我想要谈一个较少被注意到的问题：当一个人（通常是丈夫）被指控施虐时，在牧养责任和法律责任（如需要报告）方面处理完指控之后，我们应当如何智慧地辅导他？为了恰当地辅导一个被指控施虐的丈夫，首先必须通过耐心倾听，去理解他的视角和思维方式（箴18:13）。了解他在这种情况下的思路，有助于辅导员用神的话语来纠正他的错误思想与欲望，并鼓励他在给出回应中立志讨基督的喜悦（林后5:9）。以下是我在辅导这类男性时所观察到的一些常见心态和遇到的挑战。

1. 他可能在被指控施虐时感到震惊。我认识一些男人，直到妻子突然与他们分居时才意识到婚姻出了问题。他们往往对自己需要面对的罪性模式一无所知，而这种无知并非无辜。他们会感到震惊，并且必须面对许多艰难的情绪。被贴上“施虐者”这个猩红的标签也极具毁灭性。
2. 他可能会突然从家庭中的带领者角色完全变得无助。当妻子搬走以后，他与她的联系可能被限制在妻子（及其辅导员）所允许的范围之内。他甚至可能会经历一段彼此完全没有联系的时期。或者，妻子可能会限制与他之间短信或电话交谈的次数和内容。丈夫会因为妻子不愿意遵从他（错误地）要求对方立即回家而感到愤怒。当辅导员坚持他们必须先分开接受辅导时，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一起接受辅导。丈夫可能会问：“如果我们不在一起，她怎么知道我已经改变了呢？”
3. 他可能觉得自己处在一个绝望的处境中。常常，他会觉得自己左右为难。例如，如果他承认自己是施虐者，他就有罪；但如果他为自己辩护，那么他就被认为是否认事实。即使他承认罪并努力改变行为，也会因为没有一个清晰的标准来衡量该如何逐步走向和好而感到灰心。如果他在某个环节失败，就会被告知他根本没有改变，就像在儿童喜欢玩儿的“蛇梯棋”游戏里踩到滑道一样，又重新回到起点。
4. 他可能认为自己的罪没有被公正对待。他可能觉得对他不利的指控总是被相信，因为当代流行的口号是“相信所有女性”。在辅导中，他的罪被放大，而妻子的罪却被忽略。当他试图证明某些指控是虚假的或有夸大其词的情况，却没有人愿意听。如果妻子也在某些罪上有挣扎（如愤怒、污言秽语等），或者辱骂丈夫，丈夫却不被允许在她面前或在辅导中提起这些罪。当然，这并不是说他自己没有罪（约壹1:8-9），但教会和辅导员必须谨慎，不要把人简单地划分为“压迫者”与“被压迫者”，以至于“被压迫者”就完全没错，而一切过错都归于关系中那个处于掌控地位的人。
5. 他更可能从一个愿意倾听、理解并同情他的人那里接受纠正（加6:1）。他觉得孤单，觉得没人关心他。当我表达我正在努力倾听并理解他的处境时，这并不意味着我同意他对情况的解读（尤其是当我还没有听到另一方的说法时，参箴18:17）。即使他有罪，我仍然可以同情他的痛苦——即便是自招的痛苦，也依然会令人伤痛（参大卫的认罪诗篇——32篇与51篇）。我相信，有些被指控施虐的男人愿意在信任别人倾听他们的心声之后，接受强有力的劝戒。② 肯·桑迪（Ken Sande）称之为赢得了可以帮助对方成长的“通行证”（“passport”）。

帮助他谦卑而智慧地回应处境的方式：

1. 他的盼望必须在主那里，而不是在妻子身上（耶17:5-8）。被指控施虐的男人往往有一个错误的首要目标——挽回妻子。然而，无论妻子是否回头（这是他无法掌控的），他的终极目标必须是讨神喜悦（林后5:9）。如果他把妻子当作满足终极需要的源头，他就像沙漠里的杜松（耶17:5-6）。在绝望中，他可能会对妻子施加过大的压力，从而把她推得更远。他的情绪会随着他们最近一次互动看起来是否有希望而大起大落。他必须学习在主里找到满足、盼望与稳定，并相信将盼望放在神那里时，无论面对这场试炼的时间长短或结果怎样，都能加以持守（来13:5下）。
2. 他需要认出自己的罪并加以悔改（太7:1-5）。他必须专注于自己眼中的梁木，抵挡推卸责任、轻看罪、将罪合理化或转嫁他人的试探。他要承认自己身上有很大的盲点，必须谦卑寻求帮助，以神的眼光来审视自己的罪。他要乐意接受责备（箴9:8；27:6），并寻求监督与问责（来3:13）。他是否骄傲地滥用婚姻中的权柄（即：过度行使丈夫作头的权柄）？是否自私地滥用圣经关于性别角色的教导？是否利用权柄去支配而不是去服事（可10:45；约13章）？是否没有尊重妻子（箴31:11；彼前3:7）？他必须先向神悔改（诗51:4），然后向妻子寻求饶恕。
3. 他需要抵挡为自己辩护并攻击他人的试探（彼前2:23）。被指控施虐的男人常常强烈地觉得妻子与辅导员在不公正地对待他。经验丰富的辅导员观察到，被指控的施虐者常常试图转移话题，让妻子的罪成为辅导的焦点。丈夫应当认识到，由于痛苦与对自己罪的盲点，他的判断和视角可能已经扭曲。如果他相信自己被不公平对待，就该把他人的罪交给神来审判。他需要快快地听，慢慢地说，慢慢地动怒（雅1:19），并要抵挡论断他人的试探（雅4:11-12）。
4. 他必须努力从妻子的角度理解对方，并寻求她的益处（腓2:3-4）。他必须将焦点从自己的痛苦中移开，转而思考妻子因他的罪与分居的处境所承受的伤害。必要时要帮助他去理解妻子被亏负后所经历的痛苦和困惑，好让他在怜悯心上有所成长（彼前3:7）。他不应急于要求立刻恢复自己的权利，而应耐心地寻求对她（以及孩子们）最好的结果。他应当愿意承担因自己罪所带来的必要后果，耐心等候，直到她感到安全，并且等候牧者们认为结束分居是合宜的时候。③ 他也要确保在此期间妻子的物质需要得到满足（提前5:8；弗5:29）。而且，如果他真心想挽回婚姻，那么为钱争吵通常是不值得的（箴17:14）。
5. 他需要对妻子与辅导员持最好的假设（林前13:7）。“爱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丈夫可能会倾向于揣测妻子动机不良，比如说：“她只是想找个离婚的理由，然后拿走我们所有的钱。”如果妻子表示仍然希望和好，他就应当相信她是真诚的。真正的基督徒姐妹不会轻易主动分居，她们通常仍盼望复合。同样，如果他觉得辅导员不公平、不听自己所讲的，他也要有耐心并积极参与合作。施虐的丈夫常常试图利用辅导员重新掌控妻子。辅导员通常热衷于保护弱者，但辅导员也希望持守公正，并且渴望夫妻能够复合。处理施虐个案的辅导工作既困难又耗费心力。
6. 他需要以感恩的心来肯定对方所做的积极努力（帖前5:18）。与其抱怨妻子限制沟通、要求更多，他应当感恩于妻子仍在努力互动——尽管这对她而言可能非常艰难。同样，与其抱怨辅导不符合自己的期望，他应当感谢妻子愿意参与辅导，并且辅导员们也在尽力提供帮助。即便妻子所选的辅导员并非他首选，他仍应当努力合作并保持尊重。
7. 他必须预备好去忍耐（来12:1-13）。一个与妻子分居的男人会经历许多痛苦情绪，包括孤独与羞耻。他常常会想要迅速解决问题。他不理解为什么辅导进展如此缓慢。他觉得自己承认错误、愿意改变，却没有得到足够的肯定。他希望几天内复合，但实际上可能需要好几个月。在某个阶段，他可能会被试探选择放弃、转身离开，只为让痛苦停止。然而，他首要的关切必须是神的荣耀，而不是自己的益处。他需要向妻子展现忍耐、善良与体谅。我见过一些夫妻即便分居一年以上，最终仍然和好并重建和谐的婚姻。
8. 他应当盼望并祷告的不是旧有婚姻的重新恢复，而是一个充满福音恩典的新生婚姻的样式。那位使我们在基督里重生并获得新生命的圣灵，也是与那位被指控施虐之人（如果他是真信徒）同在的圣灵。因此，他能够治死罪，穿上新人，成为神在婚姻中呼召他要成为的敬虔仆人式领袖。所以，辅导员应当在祷告中持守盼望，神能够在辅导对象身上成就超过我们所求所想的一切（弗3:20）。我们多次见证过，主施行大能，带给人真实的悔改与饶恕，使得曾经分居的夫妻破镜重圆，并且建立起更加美好的关系。

总结

被指控施虐的男性会经历许多情绪——愤怒、困惑、恐惧等。你愿意去从他们的视角看问题并试图理解他们，可能会成为神使用的工具，使他们的心向你敞开，愿意接受你对他们的纠正。毕竟，神能够藉着祂的话语拯救并改变各种罪人（林前6:9-11；林后5:17；加5:16起；来4:12-13；诗19:7-最后）。

思考问题：

1. 在辅导一个被指控施虐的男性时，有哪些独特的挑战？
2. 当他觉得指控不公或没有根据时，应当如何回应？
3. 当配偶也有罪时，被指控施虐者应当如何处理？

附录：
① 参见 《承诺关怀：关于虐待（家暴）与圣经辅导的声明》（Committed to Care: Statement on Abuse and Biblical Counseling）（圣经辅导员认证协会〔Association of Certified Biblical Counselors〕，2023年11月）
https://abuse.biblicalcounseling.com/。
② 一个真正的信徒也会谦卑地接受纠正和责备，并且明白那些指出他罪的人是基于圣经的爱而这样做的。
③ 牧者们同样需要进行辅导并加以确认，确保妻子不是在不合理行事、不是被罪性的惧怕所挟制，也不是试图操纵局势以达到自己的目的。